前不久，应友人之邀，前往梅州考察农产品品牌。从北京出发，就开始感受到“柚惑柚香”的气息。“广东梅州柚号”飞机机身及行李架的盖子上，“梅州柚”像一幅长轴画卷，一排排沉甸甸的、脖子渐细的金黄色柚子在绿树中随飞机晃动。
《梅州号》飞机的内舱广告
到了梅州市，走在世界“客家之都”的马路上，“梅州金柚看梅县、梅县金柚看松口，松口金柚看大黄”的递进式口号频频出现，“金柚”作为一个主题词映入了眼帘。梅州、梅县、松口三个金柚，产自三个波纹圈，但传递的信息似乎是，“大黄”的金柚才是最值得“买”的优质农产品。
走进梅县区的酒店，在“梅州柚”统一标识的引领下，梅县金柚和各种品牌的柚子齐展展地站在特色产品货架上，正面站着“梅州柚”的两个吉祥物——“客客”和“都都”，一个抱着“金柚“，一个抱着“蜜柚”。“梅县金柚”的注册商标则像一枚篆刻的闲章，好像只是为了画面均衡而钤印的红点。
“梅州柚”和“梅县金柚”的关系
商场里，其余如“木子”、“珍宝”、“十记果业”等50多个梅县企业的柚子品牌，也悬挂着“梅州柚”标识。品名有“梅县金柚”、“梅州沙田柚”、“长寿沙田柚”、“红肉蜜柚”、“白心柚子”、“三红蜜柚”等等，令人目不暇接。
作为一个外地来的消费者，站在这些众多的品牌面前，一种“内卷”的感觉迷惑了我的眼睛。我该从哪儿下手，才能买到一个正宗的“梅州柚”呢？
红心蜜柚
朋友对我说，“梅州柚”源自广西“沙田柚”，祖家在广西容县沙田村，为清代乾隆皇帝所赐名，曾为皇家贡品。据年版《梅县志》记载：民国4年（年），丙村旅居印尼的华侨郭仁山回乡途中，应乡亲之邀前往广西梧州，委托当地海关工作的同宗郭小琴，于翌年从广西容县带回沙田柚幼苗株，在家乡丙村种植。后经当地长期栽培选育，渐渐成为了梅县的传统特产。年，叶剑英元帅回老家号召梅县乡亲向大山进军。随后政府发动农民全力种植“沙田柚”和“梅县绿茶”，开始形成规模。年梅县成为了国家“七五”期间发展沙田柚商品生产的10万亩基地之一；五年后中国最大的“沙田柚”生产基地诞生于“梅州梅县”；年，梅县被评选为“中国金柚之乡”。从此，梅县沙田柚的商品名称正式定为“梅县金柚”。
北回归线上的梅州大山
年1月，广东实行市管县体制，梅县地区改设地级梅州市，梅县归属梅州市管辖。原先的政府辖区架构发生了改变，柚子的品牌结构也随之发生了重组。从此，一个“梅县金柚——梅州金柚---梅州柚产业”以并列品牌的方式，频频出现在发展规划及宣传广告的字里行间。
据悉，“梅州柚”是近三年市委、市政府为打造大品牌应运而生，下辖两个县区品牌“梅县金柚”和“大埔蜜柚”。长期以来，“梅县金柚”经农业专家长期驯化及筛选优良品种，攻下了40%左右的高端产品市场，形成了自己的梅县柚子特色，甚至一举排行全球四大名柚之首；彼时，有关部门开始了“去原种产地”的行动，将具有自我特色的产品与原种地脱钩，并将该产品注册为“梅县金柚”。从此，梅县柚子结束了有产地名称而无注册商标的历史。年，国家工商总局正式批准使用该商标；年，“梅县金柚”获国家地理标志证书。
梅州土楼
在梅州，我问过不少当地人，“梅州柚”、“梅州金柚”和“梅县金柚”在品质上有什么区别？
遗憾的是，大多数人说不出所以然来。
看似合乎逻辑的行政作为，为什么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呢？
首先，“梅州柚”、“梅州金柚”与“梅县金柚”同属区域公用品牌，地标名字重叠，品种亦无差异。这种“一物多名”的顶层设计对应上下级关系看上去无可厚非。但商品从来没有等级之分，消费者只认品牌个性，并着重其品质和价格；其二，当50多个梅县商家都可以随机在自有商标的脑袋上顶起三把“梅州大伞”的时候，当市级、县级、协会、企业都能在同一产品上印刷梅州品牌而不必狠抓商品质量的时候，多维度的“内卷”赫然发生，即将到来的品牌乱局也就可想而知了。
柚子树
一个梅州柚子，形象重叠，多种诠释，尤如解一元N次方程，需要代入多个根方能解题。这会让消费者一头雾水，也让品牌管理者无所适从，致使地理标志区内的商家各行其是。严重时还会让投机取巧的不法商人在“内卷”中钻了空子，以次充好。长此下去，果农、企业和经销商便不再重视产品质量，最终导致“劣币驱逐良币”的现象发生，使政府和农会辛苦建立的品牌面临轰塌的危险。
上级想统，企业想分，有实力的公司想创建自己独有的品牌，无实力的企业举起右手支持统，举起左手支持分。于是，“梅州柚”除了GDP的统计学意义和评选荣誉的价值外，并没有超出历史上以“产地+产品种类”的原创高度。这种品牌的“内卷”竞争，一定会给消费者带去困惑，令购买者在梅州柚柜台前犹豫再三。
美丽梅州
梅州处于北回归线，这里山水旖旎、人杰地灵，特别适宜柚子的生长及其营养成分的集成。目前种植面积已达60多万亩，年产柚子90万吨，约占全球同类水果的10%，完全具备打造一个“产业集群”的条件。现今，“梅州柚”的品牌价值已达.5亿元，居广东区域公用品牌之首。如此优势的农产品区域，却迟迟建立不了一个响当当的“品牌体系”，从而把“内卷”现象消除在清晰的管理制度之中，不能不令人扼腕叹息。
（作者为：研究员、资深财经评论人、一带一路百人论坛专家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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