作者简介
余哲春,永嘉人。温州师专毕业,先当教师七年,后改行从事党政机关文字工作,历任永嘉县委办公室副主任兼永嘉报总编、永嘉县教育局副书记、副局长(正科级),永嘉县广电局长、诸永高速公路工程指挥部综合处处长、永嘉县政协常委、《温州印刷》主编等职。退休后开始文学创作,偶有散文随笔见诸于报刊。
当大嶂山上的枫叶红了又枯,枯了又红;当筑巢农人屋檐的燕子来了又去,去了又来。在这蹉跎岁月中,时光老人把我们从一个光腚小屁孩磨成了两鬓如霜的小老头。而今再回首往事,尘封已久的少年往事如黑白电影放映般便在眼前浮过。
自从年老家旧宅翻新以后,我一直有个想法——把村里几个童年发小召集起来聚一下,吃顿饭,叙叙旧。
为什么会有如此想法呢?原因多多:一是光阴飞逝,我们这班发小十几个人如今都是垂暮之年的人了,如不抓紧聚聚,以后相聚的机会会越来越少了;二是这十几个人当中唯独我是公务员退休,有一份稳定的养老金,理应出面请他们聚一聚;三是改革开放后,老家的发小除了同庚的成潘还居住在大嶂养羊种田外,其他的则全部迁居城镇了,所以尽管我一年中还有三四次回老家,但是也很少能见到他们,有的甚至失联几十年了;四是大嶂正在建设2A景区,在庆祝建党一百周年之际,让他们重游家乡看看新景,意义非凡。
今年五一假期我没有计划外出旅游,于是我把聚会的想法告诉妻子,妻子也非常支持。我们俩人一商量,决定把聚会的日子定在五月三日。
五月三日清晨五点多,我和妻子已经在瓯北菜市场里买菜了,我们精挑细选花了近两个小时,终于买齐了菜品。因妻子腰椎不好,不能长时间站立,我就唤来三弟媳一起上山做帮手。
车子从瓯北出发,半个小时以后,就进入了仁溪地带。这里与瓯北城镇截然不同,一路上可以尽情欣赏乡村田园风光。刚插下的秧苗开始发青,从远处看,像是一张张巨大的绿毯,三五成群的白鹭在田间低空盘旋翻飞,竟找不到落脚的地方。田头地角的油菜花已经结荚成型,绿油油的田野一片生机勃勃的景象。刚刚走出水泥钢筋丛林的我,实在难以不被大自然的景色给陶醉得身心舒展而放松。
车子快到上三房时,我给移居在上三房的松巧哥打去电话,想带他一起到大嶂,想不到他已经在大嶂了。巧哥比我大四岁,从小就聪明懂事,劳作之余就在家里看书写毛笔字,身上有那么一种温雅的书卷气,不像山上其他男孩那样顽皮贪玩。因此,我与他是童年最好的伙伴,跟他一起练过毛笔字。
时近中午,我清点了人数,还缺两个人:荣涛哥和长生哥。他俩现在都移居乐清。这两人,虽然大我四五岁,但都有特色。荣涛当年是我们这班发小中的孩子王,个子高大,脑袋灵光,鼻子总是红红的,因此大家都唤他“红鼻头”。对这绰号,他不仅不生气,听了之后还常常咧着嘴发笑。我祖母说,荣涛这孩子有副官相,说不定将来会当大官呢。而长生呢,既是我的同学,又是我的亲戚,他的二姐嫁给我行禅的表兄。这次他俩没来,让我觉得多少有些遗憾。
12点整,一切准备就绪。铺了紫红色台布的大圆桌上摆满了精致的餐具,白酒、红酒、饮料一应俱全。妻子精心准备的十个冷盘,像众星拱月般地摆了一圈。我坐在主人的位置上,右边是年出生的五位同庚,左边是去上三房一起读书的三位同学,对面是几个少年玩伴和唯一的女性同庚代表碎娣姐。碎娣姐今天穿了一合身的红色线衣外套和一黑色裤子,乌黑蓬松的短发一丝不乱,显得格外有精神。
菜一盘盘地上,酒一杯杯地下。酒下肚后,大家的话自然多了起来,平时不多说话的显贵看了看对面的洪区哥笑着说:“洪区,你今天要敬我一杯酒,为什么呢?因为我们俩童年一起在山上放牛时,你的胃被那头黑牛的牛角触破了,是我飞快跑回家告知你父亲,你才得救的。”“是的,是的。”洪区话说完,立即端起酒杯,走到显贵身边,说:“显贵,谢谢你的救命之恩!”洪区哥敬酒后,我略带顽皮的神情对显贵说:“显贵,今天洪区要向你敬酒,而你也要向我敬酒。”显贵听了我的话,有点纳闷,同桌的伙伴也觉得奇怪。于是,我说明原委——因亲戚牵线,显贵20多岁的时候,他“倒插门”“远嫁”到江苏溧阳落户。他在溧阳期间,每当他的家乡父母收到他的来信,都叫我给他们读信写信。在当时的大嶂村里,我高中毕业在家务农,也算半个文化人了,所以给乡亲们读信写信也成了我的职责。没等我把故事说完,显贵已经急不可待地端起酒杯说:“哦,原来如此。那我今天要借花献佛向你敬酒了”说完向我敬酒并一饮而尽。
故事一个接着一个地讲述着。古稀的老少年忘不了祠堂前晒谷坦里捉迷藏是多么有趣,忘不了潘山角偷摘杨梅被大队干部发现是多么难堪,忘不了大田头枫树顶上掏喜鹊窝是多么的无邪……
我们几个一起在上三房读书的同学还一起回忆了上学的往事。那时候,流行成立学习小组,我们四个人是一组。时间常常是在晚上,地点则固定在我家。乡间的夜晚很黑,大家靠煤油灯照亮,可这煤油灯却是轮流着端来的。我们常常把煤油灯放在小方桌中间,四个人围成一圈。每次做好作业,大家一抬头总忍不住笑弯了腰,原来我们的脸上总会被煤油灯的黑烟薰上一道道黑印,甚至鼻孔里外全是黑乎乎的。有时候,学的时间长了,煤油灯上便会结出了灯花,灯光就会变暗,就得折一截扫把上的细竹条把灯花给挑了。一挑,光一下子又明亮了许多,一暗一明间我们学习的信心也随之倍增。
大家嬉笑着回忆往事,票选出的记忆最深的事竟都是到志法家偷摘柚子。志法家的院子里有一株高大的柚子树,在柚子还只有指头般大小的时候就被我们盯上了。我们一天天地盼着它长大。终于在深秋的一个夜晚等到了我们的大柚子。于是,我们四五个小伙伴来到志法家柚子树下,其中两个人蹑手蹑脚地爬上柚子树,其余人在院子里放哨。大家都屏息守着自己的岗位,突然响起了一声大喊:“谁偷摘柚子啊?”做贼心虚的我们如闻惊雷,以为被志法家里人发现了,在树上的就不管高低就跳了下来,结果扭伤了脚,丢了鞋;放哨的也不管同伴了只管自己先逃要紧。说起当时惊慌失措,狼狈不堪的样子,大家笑出了眼泪。
我们除了回忆往事,也各自介绍了现在的情况,说起现在的幸福生活,大家都说真是遇上了好年代,大家相互告诫一定要珍惜当下,把身体养好,争取再过十年二十年我们仍能相聚在一起。
时间过得真快,不知不觉到已是下午2点多了,节奇哥说有要紧事先告辞了。于是,我赶忙唤妻子从厨房里出来,和她一起给大家敬酒,把这次老少年会的酒局推向了高潮......
五一节每年都有一次,而我觉得今年五一假期的“老少年会”过得最有意义。那天贤侄建敏特地为我们这几个老少年聚会拍下了难得的画面,端详着这一张张饱经沧桑的笑脸,让人感觉到少年的时光是多么可贵,发小的友谊是多么真挚。虽然现在大家都已是垂暮之人,但童年发小这份纯真的情感不会随着岁月的流逝而淡忘,反而会与日俱增。
《华南作家》