结果子的树
作者：李丹
屋后原本是有一棵板栗树的。那棵板栗树很大，大到结出的板栗时不时的就会从树上被挤下来，从山上一路滚到你的脚旁。这还不止。如果你随意翻翻，杂草丛里，泥土坑里，落叶堆里，到处都是。更要命的是，每次发现他们时，怕是比牛顿被苹果砸了头还要激动一些哩。只一棵板栗树哪够，在我们这村里，李子树也是不能少的。我家山上也有两棵。树上结出的李子，青的发亮。远远望一眼，就能把你给酸出口水来。如果你耐心一点，等它熟的换上了红衣裳，又甜的你直掉口水。酸是那样酸，甜是那般甜。酸酸甜甜的水果，还真多。屋后山上也是有不少结这样果子的树。先从那高的说起。身高仅次于板栗树的梨子树，结出的果实也是当之无愧的“二当家”，个头很大。不同于市面上那些漂漂亮亮的梨子，二当家结的梨，一个个的，不是很好看，甚至可以说有些难看。但嘴馋的孩子可是顾不上食物的外表的。用竹竿敲下来一个尝尝，还真跟它长相一样，一言难尽。不是简单的酸就可以描述的。那是一种带着极端的涩的酸。嚼着嚼着，酸里面嚼出一丝甜来。不过这涩却是从开始到最后都是扒着你的舌头的。这还不够，在咽下去的那一刻还要扒一扒你的喉咙。那滋味，尝遍超市所有种类的梨，也没能忘了。梨那么大个都是二当家，山上的大当家是谁?爷爷把大当家叫做“碰柑”，但我一度怀疑这个“土名”的真实性。它明明长的就不像个柑子，更像个柚子。个大许多，里面的瓤也分明是柚子瓤。它的酸与甜，是不同于梨子的。入口酸，嚼时甜，留下来的却不是涩，而是苦。连带嘴唇都变苦了。后来我发现这个“碰柑”跟大家说的“丑柚”十分相似。那它到底是叫什么呢?山上就数这“碰柑树”亲戚最多。四根橘子树，两根金桔树，都是它的近亲。结出来的果子，也一样是酸中带甜。不过这些都是我不怎么喜欢的。比起这些，我更爱桃树，颜值与实力并存。桃树是一定要种在屋前给人看的。每到春天，满树桃花，粉的粉，红的红，让人应接不暇。难怪杜甫江畔独步寻花时，发出“可爱深红爱浅红”的感慨。更妙的是，风一吹，一瓣一瓣的飘下来，经过的人就都成仙女啦!桃树结的果子也是从不让人失望的。那粉的红的就一并又都长在桃子上了，像极了王母娘娘在蟠桃会上分给众仙的仙桃。仙桃，谁不想尝一口?如果你不怕痒，往身上蹭两下，就赶紧开咬吧。一棵板栗树，两棵李子树，三棵梨树。加上碰柑树一棵，桃树一棵，金桔树两棵，橘子树四棵。我家原本是有这么些树的。这些结果子的树，满足了我一整个童年的味蕾，也贯穿了爷爷的大半辈子。听爷爷说，爸爸小时候也跟我一样，嘴馋着呢。刚好有一年大队上领了一批果树苗，爷爷知道后就赶紧去弄了些回来，栽到了屋后。我们山上的果树，大部分就是那个时候栽上去的。过了个几年，爸爸就有吃不完的果子了。果子吃着吃着，爸爸就长大了。眼看着爸爸快要到娶媳妇的年龄了，爷爷就咬牙要加盖两间土房。离屋子最近的那颗板栗树就遭殃了。只能被砍掉，让出一些空间来盖房。“被砍掉了?我小时候明明还有板栗吃呢!它又死而复生了?”爷爷告诉我这些的时候，我有点惊讶，又有些怀疑。“不是的，被砍掉了，怎么还能活。”爷爷狡黠一笑。这一笑，让我觉得自己问的问题愚蠢极了。着急的说:“我知道的，你肯定是又种了一颗!”没如我的愿，爷爷又把我给否定了。“也不是的!那是以前的树自生出来的新树，板栗子掉到地里，小树苗就长出来了。过个五六年，就又有栗子吃了。”他得意的笑着。“什么?那明明是我从别处挖的树苗，再栽到山上的!”爸爸插嘴说到。“山上确实是有自生的小树苗，但最后活下来结板栗的那棵，是我在路边发现后，移栽过来的!”这回换爸爸在得意了。爷爷栽果树的时候，爸爸还是个小孩子。等到爸爸长大成年了，路边有自生的树苗，每每看到，也会挖回来栽下。我看到的那些果树，有爷爷栽的，也有爸爸栽的。到底我吃的板栗是谁栽的树长出来的果实，我可没法给他们判个胜负，因为那时我还没出生哩!不过，这棵让爷爷和爸爸都觉得很骄傲的大板栗树，也还是没能活下来。在我一年又一年的捡板栗吃的时候，村里的人一个接一个的盖起了楼房，我家在他们之后，也盖了起来。按照规划，挖土机要把地基往屋后再深挖出一些空间来。板栗树自然又一次的，要让地了。不同的是，这一次跟它一起牺牲的，几乎是山上所有的果树了。而屋前那颗栽在路边的桃树，早在村上修路时，就给出了它那一隅之地。它们的这一让，路宽了，房好了，生活是越来越美了。昔日一片片矮土屋，变成了一栋栋高楼房。那一条条坎坷的沙石子路，也被加宽铺上水泥，变得宽敞平坦起来。我是亲眼看着它们没有的，以至于好长一段时间心里都是空落落的。似乎我一整个童年的快乐，也都随那些果树而去了。直到有一天，我发现了一个秘密。那些被果树撒在地上的种子，没再自生出新的小树苗。但那些落在我们心里的种子，却生了根，发了芽。你看，屋门前那两颗枣树是弟弟几年前种的。一到夏天，又甜又脆的青枣儿，小小个，却也能馋的过路人忍不住想摘几颗立马放进嘴里。跟它们站成一排的，是村上去年发的小桃树，在这个被病毒闯入的春天里，使了劲的生长，竟结出了它的第一树桃花，虽然不是很多，但一朵塞一朵的漂亮，像是要告诉人们，生有多灿烂，活有多美好。爷爷栽树是为了爸爸有果子吃，爸爸栽树是想着我们可以吃。一代一代的将一棵棵树这样种下去，不论房子变成什么样，子子孙孙就都还是能吃上果子的。家里还躺着两根小树苗哩，一桃，一李。那是政府昨天(植树节)发到村民们手里的。父亲当时不在，还是我从淋着小雨送树的摩托车上拿的。今天天气不错，父亲说吃完午饭就去把树给种了。我好像已经看到满树的果子啦！作者简介：
李丹，湖南平江人，90后特岗教师。图片：网络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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本文编辑：佚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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