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个没有谜底的谜
今年暑假回家无意间向小妹问起奶奶家那只猫怎么样了,“奶奶说猫不见了。”原本愉悦的心在那一刻凝固变得怅然起来,这样的回答着实不在我的意料之内,我已经做好准备听它的近况了,胖了或是瘦了,又或者有什么更有意思的事件,“奶奶说它可能被人捉去‘吃’了,也有可能是自己走了。”听着小妹说到“吃”这个字眼,心不禁阵痛了一下,我不愿做这样的设想,我宁愿相信它是自己离开了,正如它在某个没人记住的日子到来。
那还是冬日里,暮色将至的时候,我跟爷爷坐在大门口的长板凳上,两人无话地发呆,每次回乡下我总是看不够的,总希望更多的记住,好与时间和遗忘对抗。
同样的事物因着四季生出不同的景致来,家门口的那棵老柚子树,开春的时候绿,年末了枯,年复一年的只是越发地老态了。
正出神,突然一只小奶猫蹲在了爷爷的脚上,蜷作一团可爱极了,见状我又惊又喜,看向爷爷欲从他脸上寻得共情,不想爷爷倒是很自然地低头看了一眼又抬头继续抽他的烟,我更是惊奇地问:“这是我们家的猫吗?”我已然喜不自胜,爷爷只是一如既往地平静,点了点头。
我更是好奇:“这猫哪来的?我们家怎么会有猫呢?”农村里养土狗倒是平常,能用来看家,但养猫是少见的,在讲实用主义的农村,它似乎看起来毫无用处,人们对陪伴的定义与理解里好像也不会落到一只猫的身上。
这次爷爷没有点头而是摇头,这样的回答自然是让我更疑惑了,“不知道?”爷爷点了点头。我立刻进屋找奶奶询问个究竟,不问还好,一问把我心揪了去。
说起来,这只猫的身世有些可怜,听奶奶说它来的时候是跟着它的母亲还有兄弟姐妹一起来的,它们原本是藏在一位大爷家的牛棚里,想必是要哺育猫崽,一日夜里母猫把大爷白天刚买的新鲜草鱼给咬掉了半个身子,还打翻了碗,大爷发现了后气不打一处来当下就抄起一根棍子把它们赶了出去,那母猫还被打瘸了腿。
后来它就领着它的孩子又躲到了奶奶家房梁上的稻草堆里安身,奶奶听见有猫叫,还不止一只,每天就装些剩菜捡些鱼杂放碗里,就这么过了半个月时日。
有一天天刚摸黑,奶奶在柴房里见母猫带着另外三只从堂屋出去,最小的那只落下了几步远,那母猫回头呵斥它,用脑袋把这小的往屋里顶,小猫后退了两步,喵喵地叫着,犹豫着还要不要往前。
一番追赶后,母猫最终还是带着它的兄弟姐妹们走了,边走边时不时地回头看它,神情强硬又温柔,脚步轻盈又沉重,接着渐渐消失在夜色里。
母猫为什么要走?即使要走又为什么不把它的孩子一起带走?是为了报恩?又或是在为它的孩子考虑?这我不得而知,我只能做这样的猜想:“我们一家子都待在这里久了怕是会遭主家嫌弃,若是只养你一个,想来负担没那么重,这家人心善,应该会收留你,我带着你哥哥姐姐再去给他们找几个心善的主家收留。你就好好在这儿长大吧,我会常来看你。”
想到此处眼里不禁泛起泪花来。我看着它,瘦瘦弱弱的,毛色斑驳,两只眼睛却是透亮澄澈的。因着它身世的缘故,我对它更加爱怜起来,奶奶做给我吃的鱼,我偷偷夹到碗里端到院子喂给它吃,还把大点的刺挑出来生怕它卡着,猫天生就爱吃鱼还不卡喉咙说来也是怪事,看到它吃得香喷喷的,我不由得想起了它的母亲,心中竟莫名生起一种受人嘱托的责任感来,好像它的母亲曾跟我叮嘱让我好好照顾它。
它跟我日益亲近,总担着它的小脑袋目不转睛地望着我,我到哪儿,它便跟到哪儿,不光跟着我还专蹭着我的脚走,惹得我走路要紧得很,生怕一个不小心踩着它。
我到柴房生火,它就窝在旁边烤火,半眯着眼偶尔也跟我一样打两个哈欠,或盯着火苗出神,看着它眼里窜动的火苗,一边摸摸它的头一边想着怎么给它改善伙食。
一日夜里,我听到了院子里有母猫的声音,我笃定地认为那声音就是来自它的母亲,说:“赶紧去,你妈妈来看你了。”
那母猫是不敢进来的,只是在院子里那棵老柚子树底下一声一声地唤着,声音时大时小,怕是被人听见,小猫果然跑了出去,在它母亲身上蹭了几下,我躲在门后见证着这令人心酸又温暖的一幕。
短暂的相聚之后母猫消失在了夜色里,我望着母猫消失的方向,内心一股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蔓延开来,敬佩,感动,担心,酸楚……
在家停留了些时日我便走了,那以后在电话里我多了一个问候的伙计,时时向奶奶问起它的近况,千叮咛万嘱咐让她记得每天给它喂吃的,老人家总忙着就忘了,猫在他们眼里总是没那么金贵的。
第二次回家是清明时候了,我一进门跟爷爷奶奶寒暄了几句便忙着寻它的身影,大声问:“猫呢?猫呢?”生怕得到一个我不愿听到的回应。直到奶奶说:“刚还在这儿的,这会儿不知跑哪儿去了。”我才舒了一口气。
几个月不见,便长大了不少,比过年那会儿见圆滚多了,想必是没怎么饿着的,算是放了心,清明在家的几天再没见过它的母亲来看它,我问奶奶有见着没有,奶奶也说没有,我有点难过,对它俩都有,但也不愿意去多想这其中的原由,免得又暗自伤感起来。
不过喜人的是它的朋友倒是多了起来,有两只白猫总在家院子里等它,跟着就互相追逐了出去,它也有它的生活。
那时候,我没有想过它怎么会来,自然也没想过它有一天会走……
第三次回乡下的时候便是暑假了,在回去前我就知道了它不见了的消息,我问奶奶是怎么不见的、什么时候不见的,奶奶说起它的离开就像平日里跟我说谁家娶媳妇儿了,谁家家里摆酒了一般平常,日子也平常得如它没有来过,说有一天出去了就没见回来,也没有出去找过,从奶奶的描述里我找不到一点线索或者给我的猜想提供些证据。
我不希望如奶奶说的有可能是被别人捕了去,我更愿意想着它是去了一个它更想去的地方,或跟它的家人,或跟它的恋人,又或跟它的朋友。我也盼着有一天它会回来,正如它不经意地出现在家里那般。
它没有名字,又或是它的妈妈给它起了,我不知道。它就这样令我惊喜地出现,又令我怅惘的离开,仅给我留下一段回忆作个念想,想起它的母亲带给我的触动,想起它的可爱的、慵懒的、淘气的模样,想起它带给我的惊喜、感动与温暖,我珍惜这样的记忆。
人也是如此,总有人会不经意地在你生命里出现,带给你各种各样的体验又不经意的离开,许久不再相见后恍惚似从没有来过那般,但记忆是怎么也抹不掉的,也是最好的证明。
它们一点一点地存在你的脑海里,在某一个不经意的当儿,被某一件事物、某一个熟悉的场景唤醒,牵扯出一段清晰的记忆来,似是又让你重新经历了一次。
世界这么小,小到他乡遇故知,世界又那么大,此去一别便是经年。面对人生里不断的遇见与告别,我愿变得从容些,你来,我欢喜,你走,我记得。
完
田文心
文学硕士,爱播音,爱阅读,爱写作,爱摄影,一个积极的悲观主义者,也是一个试图读万卷书行万里路的理想主义者,期许独特个性的形成,真实自我的发现,精神上的结果。
这是我
本文编辑:佚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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